秦誉瞟了一圈儿,见周摇光身后爬着个昏迷的丫鬟,半死不活的也不比周摇光好。
周摇光拼死向秦誉爬去,拽住他的袍裾求饶命,秦誉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她脏兮兮的手。“拖去牢里关着!”
“是,殿下。”
周摇光呜呜挣扎着,晃眼正看见郑舒窈惊慌看着她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得逞的嘲笑!谁说的郑舒窈心肠软!谁说的她是个通达事理的弱女子!这女人,根本就是另外一个萧华嫣,是又一个萧华嫣!!
周摇光血红了眼睛,嘴里呜呜骂着,虽然口齿不清晰,但是喉咙是好的,尖利咒骂着郑舒窈以及萧袭月、秦誉,不,她咒骂着所有看着她被拖走的人!夹杂着哈哈的泣血笑声,格外惊悚!
听着周摇光凄厉、古怪的咒骂声,萧袭月心头震撼着!因为她听懂了她的骂声,周摇光在说——萧华嫣回来报仇了,等着,你们都逃不了,她回来报仇了……
萧袭月瞟了眼跪在地上苍白着脸的郑舒窈,眯上了眼睛深深的打量了两眼。萧华嫣?周摇光是在说郑舒窈么?
哼。哪怕她比萧华嫣更厉害,她也不怕……
周摇光当夜便在王府牢中畏罪服毒自杀,至于是真畏罪自杀还是假畏罪自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府里少了一个奸细。这,便够了。是以,秦誉、萧袭月当然不会过于追究真相。
郑舒窈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狠下杀手!
这是周摇光自杀后的第二夜,天气依然干冷。萧袭月屋里,孩子将将哭了一场,喝饱了正睡着。秦誉进门来,带进来几分寒气,不过没多会儿,也被炭炉驱散了。
萧袭月替秦誉宽了衣,揉捏了下肩膀。这几日秦誉练功练得很勤,平日事务又繁忙,萧袭月想想便觉得他应当是很累的。今夜二人话很少,应当说是萧袭月有些心事。
直到二人上床盖好被子歇息了,萧袭月才抿了抿唇,开口。
“若是一日我要杀郑舒窈,你可会帮她?”
一阵沉默之后,秦誉开口。“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能留她一条命。”
“你不忍心么?”萧袭月平躺着,侧过头去看秦誉。
秦誉闭着的眼睛幽幽睁开,华彩流动,他粗粝的手抚摸着萧袭月的脸颊。“前世她曾替我挡箭而死,当时我曾发誓会还她一命,仅此而已,你不要多想。”
“好,若她以后落在我手里,我便饶她一回。但,也仅只是一回。一回之后,我还是会杀她!”
两人近近对视。幽暗的光线里,萧袭月倔强亮着一双眼睛,逼视着他,虽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可那小眼神儿显然是因为他的回答而生气、伤心着。秦誉忍俊不禁,将她往怀里一搂:“好,都听你的,可好?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
萧袭月从他怀里不配合的钻出脑袋来,一双亮亮的眼睛又不满地逼问着他:“那,这件算是大事还是小事?”
明明是个聪明的女子,怎地时而看着就是这般傻傻的?秦誉抚摸着萧袭月的脸儿,粗哑着声儿道:“除了失去你,没有什么是大事。”
说情话也这般严肃认真……
萧袭月莞尔一笑,方才那点儿小郁闷也都散了。若不是知道模仿她的笔迹的那封信是郑舒窈写的,她估计也差点相信了周摇光就是这一切的祸首!
没错,送进皇宫那信,确然是周摇光写的,不过,这模仿她笔迹的信,却是郑舒窈写的!她们要窝里斗,便让她们窝里斗去。现在让萧袭月在意的,是她娘亲之事。
郑舒窈究竟还想藏藏掖掖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让她把她的把柄都摆在她面前,她才肯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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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林梢摇晃,摇乱了一地的月影。
郑舒窈熄了灯,推开了窗户瞧了瞧院里。没有人。眼下已经二更天了。他是又不来了吗?郑舒窈心下微微有些失落。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了。应当是上次她因着白靖宇来了府上,出言重了,他生了气。
不来也好。
郑舒窈关上窗户,上床睡觉,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忽然听见有窸窣声。郑舒窈一下惊醒过来,果然看见窗前的影子。
“你来了?”
“嗯……”声音沙哑,是他。
她伸手过床帘子去拉他,还没碰到,却招来他主动的袭击,一下将她按到,动作还是那般粗鲁。大约是相隔太久未见,郑舒窈被他粗粝的大手拂过之处都燃起了火苗。
“小荡-妇,几天不办你你就骚气成这样!”
他嘴里还骂咧着,他似乎很喜欢在行事的时候恨恨地骂她、折腾她,以得到征服感。起先她还疑惑,而后她便将此总结为他的个人癖好。听着他哑声骂语,她竟生出些别样的兴奋来。迷乱中,郑舒窈断断续续地问:
“你,你行事技巧这般熟稔,老实告诉我,我,是你第几个女人?”
他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郑舒窈略有些不满。窗户流泻进来的月光照在铜镜上,恰好折射过来一层淡淡的光,照亮了他侧脸。
“怎么停下来了……”
他突然毫不怜惜,发起了狠,弄得郑舒窈疼得很,可是反抗却招来他更疯狂的攻击,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末了,他在她耳边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郑舒窈听在耳里,突然觉得,这句话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比曾经那些追求者说的话都好听。她紧紧抓住欲抽身离去的男人。
“别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男人却像是烫了手,突然缩回手。“我长得像鬼一样,你看了会恨不能杀了我!”
郑舒窈忽然清脆笑了一声。“怎么会,你的侧脸那般好看,断然不会丑。”
郑舒窈话音未落,却忽然被他狠狠一甩。男人摔门而去!声响很大!郑舒窈吓了一跳。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吗?为何他这般生气?
黑影从郑舒窈房里出来,刚跃过郑舒窈的院墙落地,便被一声叫住——
“可以从正门走,为何总是爬窗?”
黑影猛然回头,正见一披着白狐裘披风的女子站在他后头。
“萧娘娘。”黑影从树荫下走出来,被萧袭月身边的灯笼照亮,那半蒙着的一张脸,除了眼珠,便只露出好看的口唇和下巴。赫然便是郑橦!
郑橦朝萧袭月跪下:“娘娘,求你饶了她。她本性不坏。”
萧袭月冷冷瞟了他一眼,围着郑橦走了两步,尖着鼻子嗅到他身上有郑舒窈的脂粉气。“坏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杀人放火的,也不是杀人放火的人本性就全然坏得没底了。所以,你这理由并不能为她求饶。”
“娘娘,是您和殿下让郑橦如愿娶了她,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单凭这一点,郑橦愿意做牛做马,但,唯独请娘娘放过她一命,就算……就算看在我苦命的瓢儿面上。”
瓢儿是郑舒窈与他的孩子。
“好,我可以暂时先留着她的命。若是你能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丢下她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是最好。如若不然,休怪本宫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萧袭月拂袖而去。
郑橦跪在青石板上,蒙面黑布下一双唇紧抿着。当日迎郑舒窈过府的是他,而后拜堂、洞房的,亦是他。这一切,都是平津王与萧侧妃所安排。他知道这二人也有私心——他们都不喜欢郑舒窈嫁过来。而他,其实也有私心,抵挡不住这诱惑,答应了这安排!没错,真正娶郑舒窈的,是他郑橦!他们都知道,只是郑舒窈不知道而已。
他从小看着郑舒窈长大,渐渐受不住她迷人的风采,多少次梦里都梦着她,就像这几回夜里那般的将她压在身下据为己有。可是,她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他只是泥土堆里的癞蛤蟆!他配不上她,根本望尘莫及!但,他还是冲动了,当年那一夜将她占有,毁了她,也毁了自己。得知她竟生了他的孩儿,他越发抑制不住偏执的渴望。
对于郑舒窈,他又极度的爱,又极度的恨!
郑橦学过些粗浅功夫,是以虽然有腿伤,但还是不妨碍行动。
他不知道,当郑舒窈得知她满心承欢的男人是他时,会是怎样的反应。对此,他又期待,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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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郑舒窈变得格外知书达理,也不再悄悄躲在萧袭月院儿外窥视了,而是大大方方的带了好吃好玩的进来跟萧袭月天天说地。偶尔遇见白靖宇,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十分和气。
王府上下的人,渐渐也对郑舒窈有了改观,也不如从前那般完全视她如空气,和颜悦色了许多,渐渐有了赞赏的声音。
萧袭月没有揭穿也没有再提郑橦之事,是因为郑舒窈主动说起了有关她娘亲的线索。
“其实我也是听我娘说的。我娘是听元慧大姑姑说的。说是当年你的娘亲并没有病死,而是送去了平京城中的一个医馆,而后便突然失踪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与你这方手帕,是当时落在医馆里,下人捡回来的。”
不管真假,萧袭月还是想试试。“哪间医馆,你可听说了?”
郑舒窈语笑嫣然,恢复了几分从前她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和气通达。
“这个我倒是记不清了,改明儿我回府一趟,问问我娘亲。萧侧妃且放心,我定然帮你找到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