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摇摇头。“奴婢在园子门口看见四夫人的丫鬟,偷偷摸摸的在那儿瞧着咱们里头的动静,当是等着看咱们笑话的。”
“哼!”萧华嫣啪的一声将整个铜镜摔在地上,咬牙恨声。“这群心肠歹毒的恶妇!总有她们遭殃的时候!”
“她们固然可恶,但咱们暖颐园落到今日这地步,还是要怪萧袭月那贱人,若不是她,大夫人、大公子又岂会死,大小姐又岂需要委屈当个侧妃,颠沛流离。”锦绣咬牙切齿。
萧华嫣一听“萧袭月”三个字,刻骨铭心的恨从心底钻出来,四肢百骸都被恨浸得发痛!声音低哑得有些悚然:
“我萧华嫣,绝不会这般死了……绝不……”
终有一天,她会将这些人全部挖眼割舌,踩在她们身上,让她们听着天下人对她萧华嫣的“千岁”朝拜之声!痛苦后悔,求饶!
忽然屋中有了几声悦耳的鸟叫——
是一对绣眼。
“哪儿来的?”
锦绣答:“萧袭月那贱人留下的。”
萧华嫣对着那双鸟儿,眯了眯眼……
……
胶东王秦壑终于出现在将军府门口,排场虽然不比得秦誉那般大,但也不掉份儿。萧华嫣可谓是望穿秋水,终于等来了他!
秦壑穿着一身月白袍子,日光在他身上晕染了一层浅淡的光晕,远远看去有着一种天人般的神圣。待他渐渐走进,袍子上精致的绣文更加清晰、华美非常。
能得侍奉如此英俊的王,也是女人的一件幸事。
萧华嫣含了泪,是真的泪,不是做戏的假哭。担心了一夜,终于盼到了。
“胶东王殿下,华嫣……华嫣以为,你不会来了……”话说到后头,已然含了丝颤抖。
秦壑见萧华嫣双眸含泪,高贵冷艳的气质依旧,只是经历了连番的打击,憔悴了许多,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萧华嫣眉心有朱砂,身上有种冰雪一样冷艳的气质,确然是个从骨子散发着高贵气息的美人。
秦壑因萧华嫣的倾城色怔了怔,才握住她的手,嘴边浮现浅笑。
“如何会不来?你是本王的侧妃,如何会不来接你。”
秦壑举止神态温厚,语调也说得很柔和。萧华嫣所有的提心吊胆都放了下来,上了大马车,随他而去。
临走,回头看了将军府的匾额以及门前的人一眼。
爹爹萧云开正张望着她,他多日来的冷漠中,夹杂着些担忧与不舍。萧华嫣看得出来萧云开对她是有关切之情,毕竟父女这些年,但发生了这许多事,在她跟她娘落入危难的时候,萧云开选择了站在林氏那边。一个胳膊肘往敌人那边拐的爹爹,要来有何用?
车轮轱辘轱辘一圈一圈的滚起来。
萧华嫣决然的擦去了为萧云开留下的那滴泪水,回头来,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将军府熟悉的高阔朱红大门,而后毫不留恋的放下帘子。离去!
总有一日,她要披着一身荣光回来,踏平这一方土地!
将军府中一连送走了两个针锋相对的女儿,一个曾高贵风光无限的嫡长千金,一个低微入尘埃、而后又掀起狂风暴雨、无人敢轻视的失宠庶女。
大房一空,府中安静了许多,空旷了许多。
一种哀凉与让人窒息的萧索,萦绕在将军里没个角落。
“萧华嫣竟真的和胶东王走了。你说她还留了话给我?”田氏问早前派去埋伏在暖颐园的丫鬟。
丫鬟略有些紧张,结巴道。“是,是留了句话,不过……”
“有话就说,结结巴巴半天放不出个屁来,急人。”
“是锦绣代大……代二小姐转告奴婢的,她说,‘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好好仔细着身子,别死得太早!’”丫鬟将萧华嫣让锦绣转述的话原封不动说了出来。
田氏气得咬牙,无奈这样人已经走了,也没办法出气了。
“她还不是怕我收拾她,才当个赔钱货、硬贴到胶东王榻上。哼,就算回来我也不怕她!”田氏正气着,乍然看见丫鬟带回来的绣眼鸟儿,煞是可爱,心下一喜。
“这鸟儿倒是可爱,哪儿来的。”
丫鬟见田氏喜欢,忙殷勤献上。“当是四小姐带不走留下的。是对少见的珍鸟呢。奴婢知道姨娘喜欢这些东西,特意提回来的。”
“哟哟,快,打开让我摸摸……”
……
是夜,田氏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啊!!死了、四夫人死了!!”
田氏满面乌黑,眼睛大睁着死在了榻上。而那一双绣眼鸟,也双双死了。
都是中毒。
毒,来自那鸟的羽毛上。鸟羽上涂满了□□。
**
秦壑带着萧华嫣去了东边的胶东之地,秦誉则带着萧袭月南下去了平津封地。
看似这两双冤孽主是短暂的各自分开了,但,人虽暂隔,有一只狠辣的大手将这两边的人尽数绑了线、捏在手中!谁也难逃!
夜半,一东、一南的两方营地,都有信鸽扑腾着翅膀,带着密信往平京城的皇宫飞去,飞往懿宁宫中,陈太后处。
而秦誉南下这方,信鸽刚飞走。
“你在做什么?”苏蝉对那刚放飞了信鸽的桃粉色罗裙的美人喝了一声。
美人略惊慌,回头一看是苏蝉,放下心来。
“原来是雪樱姐姐,吓了我一跳。”
“你大半夜不睡,却在这里放信鸽,信里写了些什么……”
“姐姐这般着急作甚,妹妹只是告知太后娘娘咱们一切平安,无需担心罢了。”
“殿下一路对咱们姐妹照顾有加,你也应当知道感恩。”
“感恩?”杜灵讥诮,对苏蝉道,“姐姐,你何必装得这般清高。虽然咱们现在不楼子里卖笑,但还是一样卖的!只不过现在卖的是命。”
杜灵也曾混过桐城的风月场子,卖艺不卖身,只是不在怡人院,而后托了关系进宫当了舞姬,为陈皇太后所用。
“可若殿下倒了,咱们未必就讨得了好。还是少做些昧着良心的事吧。你我都是同乡,我不希望看着你做错事。”苏蝉道。
杜灵不屑地笑了一声,只觉得苏蝉这话可笑。
“我说苏蝉姐姐,你竟然能这般正义凛然的与我说教。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杜灵还不知道么?”
苏蝉脸色冷了冷。
杜灵却并不在意苏蝉高兴不高兴,接着道。
“杜灵一直没有告诉姐姐,其实我有个姐妹在怡人院,说了些姐姐不能告人的事与我听。姐姐是如何坐上怡人院头牌位置的,姐姐没忘记吧?争夺花魁之赛前夕,流莺和千红那么巧的死在了男人的床上,真真儿是可惜了啊……而那赛前那几夜,宿在姐姐房中彻夜不归的男子又是谁?太后问时,姐姐自诩还是完璧……若平津王殿下知道了姐姐早就承欢别的男人身下数回,就算碍着太后的面子不将姐姐逐出府,只怕,也不会再碰一下了……”
苏蝉脸色一凛。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杜灵哼了一声笑,转到苏蝉跟前,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姐姐不懂没关系,灵儿妹妹也是随口说说,不当真的。姐姐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又当做什么事,不该管的少管,该管的管好,就行了。”
杜灵不屑一顾的回到营帐里,独留了一脸惨白、眼中含泪的苏蝉在野地中。
苏蝉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花魁大赛之事,她是被逼无奈。若不夺魁,那便是要沦落为千人骑的风尘妓-子,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与其那般,还不若只痛苦那几日,谋了长远生路。
那桐城的大人夜宿之事十分秘密,竟不想杜灵却知道!
这段最让她恶心、不齿的过去,她一直想忘记,就在她以为终于挥别了过去的时候,竟然又被杜灵残忍的说了出来!
别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王殿下若知道了,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苏蝉望这杜灵消失的营帐,焦急的美眸中闪过一抹阴冷。
幸得秦誉上回有了部署,这一趟南行虽然人多、物多,但到底不是头回走。秦誉早就将所需之物、落脚之处布置了妥当。
行了月余,即将到达北齐南边儿的平津封地。
平津之所以叫平津,是有一津渡名“平”。平津所在的河名叫“霖水”。霖水北起于北齐中土腹地,南下流经平津,一路流到南齐最繁华的城“骁城”,再入海。
平津的王宫在南州中间的“临邑”城里,待明日渡过了这条霖水河,就能到王宫里。
可这夜,似乎并不那么平常。
今夜,众人是宿在霖水旁的小镇客栈中。明儿一早就渡水。
天将将亮起,伺候杜美人的丫鬟瑶儿惊声哭道——“美人、美人……来人啊,杜美人被蛇咬了!”
秦誉与萧袭月闻讯赶去,只见杜灵已经口唇发乌,不省人事。
“杜姐姐,杜姐姐……”另外两个美人眼泪哗哗就下来了。
蛇伤在杜灵的小手臂上,乌紫的流着黑血。
是非常毒的蛇!
萧袭月掏出手帕,将杜灵被咬的小手臂死死捆住。
“你做什么?杜姐姐都要死了,你还这么死死捆着着她,血都流不过去。”
“就是!”
萧袭月冷了两个哭哭啼啼、拉扯她的女人一眼。“不想她死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