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量一参,参倒一批人,有不少是洛阳旧族,这事自然不算完。到邰山雨回来时,这事还正发酵着,等邰山雨琢磨该给她邰哥准备什么生辰礼物时,腥风血雨才真正掀了个开端。
先是朝堂上有人参萧量,初时还只一个两名,紧接着差不多有半数朝臣共参萧量。萧量的一举一动,实在让所有人都不由得自危,为官多年,谁敢说自己鞋面儿上连泥点子都没有,那不可能。这样一个人,偏还得“圣宠”,不趁他病要他命,回头等他缓过来,还不得继续要他们的命。
张煚倒是稳住了一部分官员,但早先人人自危局面大家都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张煚不可能稳得住所有人。
邰爹回来说起朝中事时,叹口气说:“子明是做了好人,没好报,这会儿有的是人心里觉着这事是他挑起来的。同朝为官,子明为中书令,萧量不过司隶大夫罢了,一个风头太盛,自然会压过另一个,都道子明是为权柄生计较。”
“现在局面这样,怎么收拾哦。”邰山雨觉得生了事不要紧,能把事解决了就可以,关键是现在越闹越大,谁有能耐收拾这局面。
“看陛下,为天子,总不是日日批奏章即可,朝堂内外的争斗如同战争,一步行差踏错,也能导致溃败千里。这事,谁也帮不了他,只能他自己琢磨,毕竟除他,谁也没当过皇帝,没法向人讨教去。”邰爹觉得,这时候应该把谢籍他爹拎出来揍一圈,不管怎么说,出去浪总是不对的,熊孩子成了熊天子,烂摊子更多,不跟后边帮着收拾局面怎么能行。
说到当皇帝,邰山雨想起杨询来,杨询就是没当过皇帝,也当过太子是吧,且人家受过系统的,关于如何为人君的教育。可是人家凭什么呢,论起来是谢籍把前隋打落尘埃,也把杨询从太子之位拽到深渊里的,所以凭什么。邰山雨细想想,觉得这或许不是她应该去劳神的事,毕竟她亦只是外行,担忧谢籍可以,劳神过界并不美。
所以,她还是进宫去陪伴她的竹马就好啦,捧着大脸说一句——我相信有我作伴,再苦再难他也会觉出一丝甘甜的。她却不知,这会儿杨询已经进到紫微宫,进入大业殿中与谢籍脸对脸。
从满案奏章中抬头,谢籍搁下笔问杨询:“你来做什么?”
“我一匣旧书卷赠陛下。”杨询现在是没家没国,没妻没小,一点负累也没有,整个人显得特别坦荡荡,无牵绊。
杨询倒是坦荡无牵绊了,谢籍心中却忽然警铃大作,这闲云野鹤的样子,小青梅爱极呀,看她对王勃有多喜爱就知道,小青梅到底爱什么范儿的。虽然警铃大作,不妨碍谢籍伸手接过书匣,打开后,谢籍皱眉看着杨询良久:“为何将这四卷《帝范》赠我?”
“七娘模样可怜地来求我……别一脸要砍我脑袋的样,没来求没见面行吧。我才默出来,原卷早已被我那败家子爹给烧了。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才通背《帝范》不久,要义还没开始学呢,逢太傅拿《帝范》劝我爹要向见贤思齐,不要误国误民,我爹一怒之下,把四卷《帝范》付之一炬。因而,便略有出入也莫怨我,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可能字字记得真真切切,自己琢磨着看罢。”杨询说起他那败家子爹就痛心疾首,他败家子爹倒是痛快了一辈子,留下他还得帮情敌重整旧河山,简直让人想挖了祖坟。
“眼下局面,里边或有解答,或无,陛下也只能自己思量,毕竟我也只会背,其中深义如何,我亦不能通懂。”
言罢,告退,杨询倒是走得一次比一次痛快,痛快得御座上的谢籍再一次深深悔不当初,当初干嘛起念要做这破皇帝!看看人家,失国失社稷,潇洒得跟什么似的,再看看自己,得国得社稷,累得连同小青梅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没有。
怪道杨询能心宽,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谁会不心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