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谢籍也算是误会了,这对爱情的不信任,并不只针对他一个人,是普世的价值观里,长相厮守从一而终的爱情委实太少,不管是从男性还是女性的角度来说,其实都一样。夸张一点说,邰山于对于爱情这个词的概念形成,是在可以轻易说“我再也也不相信爱情”、“我又相信爱情”了,那样一个大多数人谈起“真爱”这个词儿都要冷笑,甚至带贬意的时代背景下。
这一切的形成,并非缘于不屑或不需要,而是太在意,太需要但有太多不确定因素的前提条件下,人们对婚姻,对爱情,已经习惯与先否定,再抱着心里那微如萤火的期待去等待。所以,并非是对谢籍的爱无法安下心来信任,而是对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无法安心信任。
——这或许就是现代人浮躁不安的根源,因为灵魂无所归,因为心无所托,如浮萍无根,岂能不随波逐流。
邰山雨次日酒醒,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挺有点印象,便在谢籍来时说了一句:“非不信九哥,而是这世间值得信的情意太少啦。”
谢籍细思量片刻,邰山雨有那么多闺中姐妹,大多家中并非深情甚笃的夫妇,甚至有相敬如兵,更有甚者如有不共戴天之仇。谢籍头一回感觉,自己受了“子民”的拖累:“倘有来日,愿同山山一道,为天下之表率,令时人无不心向往之。”
谢籍头一回有了身为天子,要为黎庶表率的想法,也头一回知道,原来不是管好自己就够的,得管好天下人,不然……小青梅都说服不了,拿什么“说服”那些敢来犯我朝天威的“友好异邦”。
再往细里想想,自打回到洛阳,当了这破皇帝,一天一天的觉得肩上担子更重。而且越是在乎小青梅,越是想叫小青梅一切都好,就越得主动把担子挑起来,不然还能怎么,也没别人能甩这包袱不是。
当熊天子幽幽捧着奏章叹气时,御史台的袁大夫冷不丁问:“陛下何事忧思重重?”
经中书令王甫的调|教,谢籍已经很知道,天子出言行事,最好不要心里想什么,嘴里就直通通说什么。王甫其实是怕谢籍自己把自己的天子威仪给丢得一干二净,虽然他没明言,但谢籍是自家几斤几两自家知。
“吾教天下人向善,袁大夫劝吾勿太高,勿太严。但时风世俗已到不得不移不得不改之时,袁大夫以为,当如何缓缓教化,以令其改?”直白的说,要怎么让天下人心向往之,世间动人爱情不是没有,千古传唱至今的也有,但为什么人人传唱,还是无几人能响应,这却是个大问题。
“如拾阶,如登山,无非一步一上,使至高峰而已。如欲使其服教化,则从教化始,先教其正衣冠,再教其明理,后教其文章,再授其道,后再使其自有其道。”袁大夫也是说着一时没刹住车,不然“后再使期自有其道”就不该说。
谢籍只不过看袁大夫一眼,这老头像他爹,如当初哪怕恨不得打死亲儿子,也到底觉得“人各行其道,各食其果”,并没有把他给打死:“若欲教世人重情信义?”
“则必先有情信义可重。”
谢籍只觉得跟没问一样,到头还回到原点来,反而问题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