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喧风,野鸟鸣涧,本应是好景爽人心,因谢籍邰山雨真爽心不起来。谢籍倒是很知道他招了嫌,套路完就不再多言语,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要是贸然一脚迈进女郎们的聚会里,会让女郎们不自在。又招了嫌,又会让人不自在,谢籍当然知趣地不过去,只是同从山脚沿石阶一路将邰山雨送到山腰。
期间,并没有多言,但,存在感大得像海洋一样,谁能忽略他!
谢籍总是落后一两阶,这使得邰山雨回头时,决有种想把他一脚踹下去的冲动。另一边,又觉得这人其实也还算体贴,上阶走后下阶走前,时下教导的君子之风细不到这么具体的地方,这是……这是邰山雨向她邰哥传授“女孩子心里都想些什么”的时候说的。
“九叔,我邰哥那些年问的乱七八糟的问题,是不是全是替你问的?”她邰哥至今单身,既有阖家举孝的原因,也是之前一直没脱单。一个到现在也没拉过女郎小手的汉子,想想也知道,那些年问的问题根本没放心上,也没领会到答案的精神。
对此,谢籍毫不遮掩:“正是。”
谢籍:可见我用情之深。
邰山雨:妈的变态,人家那时候才是个小学生。虽然这是一个到初中生年龄就可以嫁人的时代,但也还是很变态啊,谢籍真是个十足十的变态怪叔叔。
“九叔,我觉得你有点可怕。”
“别怕,纵使最终山山要无情弃我,我亦只是谢九。”
闻言,邰山雨沉默地停下脚步,回头看谢籍,她很奇怪,是什么样的岁月把曾经以斗鸡走狗气亲爹为趣味的纨绔少年变成了现在这样。刚才那句话,她要是没听岔,只有温柔,不存一丝一毫戾气。
“还不曾问过九叔,昔年为何离开洛阳,远赴边关投军?”
“为山山啊,天下不太平,山山怎么能安安稳稳聚宴饮酒,赏花游湖。”谢籍答得更加温柔且诚恳,别说,他最初起念还真是因为邰山雨。倒不是为说出口的,而是有说不出口的——他感觉自己再继续斗鸡走狗气他爹,他的女郎会瞧不上他,而他也可能最终会瞧不上自己。
一个连山山都鄙薄的人,如何配让他看得起,哪怕是他自己都一样。
归根结底,是不想抱憾终生。
邰山雨:“人还是应该多点真诚,少点套路,九叔,宫禁太深,我这人太浅,不合宜的。”
“并不存在合宜不合宜,只要你情愿,我心甘,便事事合宜。山山若说的是天下人,是朝臣……且不说有我在,只说山山也想太多,你不还没答应么。”谢籍说罢,觉得话说得可能不大对头,冲邰山雨笑得满心柔软,以期把刚出口的话给装饰得温柔一点。
这话说得邰山雨有点哑口无言,待她想该怎么回的时候,谢籍已经摆摆手告辞,并叫邰山雨好好考虑一下允亲的事。邰山雨看着谢籍沿着石阶下,好快走没影,都不知道该表什么情,也不知道到底该拿这事怎么着好。
“阿邰,快来。”
女郎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邰山雨转头时,心知不好,女郎们这会儿大约什么八卦都说完了,现在就等着怎么审问她呢:“我……我也想坦白从宽,可我不知道怎么坦白,我要说全都是个误会,你们信吗?”
女郎们齐笑:“阿邰觉得呢?”
那就是不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