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颔首:“甘大人为本宫的这一场考虑,本宫会记得。甘大人机智聪敏,难怪年纪轻轻便成为光禄勋的要员。”
从院落出来,秋棠才小声道:“娘娘,您先前不是让我奴婢去查萧昭训的现状么,奴婢当时发现此人与萧昭训暗中来往甚密,恐怕他留着田秀玉也不见得是好意……”
“映玉身为孤女,自是想要拉结势力巩固地位。罢了,东宫正在危难中,我也不能贸然惹是非,由她去吧……”
果然京师中也很快爆发了瘟疫,京兆伊为怕乌纱帽不保,一直隐瞒着疫情。
人数感染甚众了,才一夕间消息爆发,刹时长安人心惶惶,热闹的东西市、大街空无一人。
幸而锦月早已推测是宫外定有疫情,早早令人备着药。朝廷广施药物,举措得当,很快控制了住。
秋草从浅黄转入深黄,几场秋雨,几层寒。草叶枯尽,覆上了白霜。
转眼便是两月,秋深之时,京兆伊上报:
京师中瘟疫已全部清除干净,长安街道重新恢复繁华景象,百姓称颂、感激太子妃,三五成群自发来到朱雀门和承天门前跪拜感谢,场面十分震撼。
一时宫中也很震惊,无人谈起太子妃不心生敬畏。
清早,锦月领着众皇子妃去清宁殿请安,不想走到门外,听见里头太后正与皇帝的妃嫔们叙话,傅婕妤和瑜妃也在其中。
“皇上身子如何了?”太后问。
回答地是傅婕妤,她哭哭啼啼:“还是不大好,前日半夜皇上骤然发病,御医赶来都没了脉搏,幸而药藏局地御医奋力施救,才堪堪就过来。”
瑜妃就镇静得多,道:“皇上身子不容乐观,御医说今冬恐怕……是以,新君之事也要提早准备才好。”
傅婕妤:“也是奇怪,先前皇上身子还过得去,才不过一两个月,怎么突然就坏到这个地步了。”
傅婕妤说到此节,锦月已经领人走到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的侍女通禀,里头声音骤然而止住了。
而后,锦月便听太后说了声“天那么冷,都赶紧进来吧。”
众小辈跟随锦月一同请了安,太后让心腹姑姑云心领小辈皇子妃们也落座。
太后对瑜妃道:“现在深秋天气骤冷,赶紧让宣室殿的地龙烧起来,别让皇上再受冻,加重病情。”
妃嫔都唯唯答诺,太后的威严和在后宫中至高地权力越发显现得无人企及,只能仰望。
这沉寂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养精蓄锐,迸发着过去半生憋着的力量,谁若胆敢触碰挑衅,都会被狠狠灼伤!
又说了一阵话,傅婕妤看锦月慢声道:“太后娘娘,嫔妾听说长安百姓自发到宫门口跪拜太子妃,将太子妃比作未卜先知的观世音菩萨呢。”
有人附和:“可不是呢?太子妃在别宫初闻瘟疫消息时,便推测出京师中恐已有疫情,早早备下了药,京兆伊上报之后立刻就有药物分发下去,这不是未卜先知、观音菩萨是什么?”
七嘴八舌都是夸赞,太后嗯声绵绵,一一听过,最后道:“你们说得不错,太子妃是立了大功啊。太子妃,你与太子伉俪情深,为朝为后宫贡献颇多,皇上定会好好褒奖你们的……”
这句话显得意味深长。
从清宁殿出来,妃嫔姬妾们对锦月越发热络,送摆件儿、邀请赏秋菊腊梅的更是不少。
一路回东宫的路上,随行的秋棠和青桐很是高兴。
“娘娘,这下子咱们东宫可真是蒸蒸日上了。瞧他们的态度,多么的恭敬,简直如同对待后宫未来的主子了。”秋棠道。
青桐:“是啊,是老天爷开眼,让咱们东宫终于走上好运气,短短几个月间,就逆转了局面。太子和娘娘夫妻同心,齐力可断金呢。”
止住瘟疫,锦月自是高兴,但总有些不安,又不知从何而起……
“虽说现在再无人将废后的罪孽加诸在东宫之上,形势也一片大好,可是,我总觉有些不踏实。”
“娘娘就别多想了,太子在前朝的势力也在逐步恢复,娘娘在后宫也博得了名望地位,眼看陛下身子越来越差,指不定这个冬天之后,娘娘就要换个头衔了……”秋棠委婉道。
锦月心下稍安,但看诸事情形,确实都是有利东宫的。
虽然弘允现在势力不能与弘凌相比,可终究现在皇上最后还是站在了弘允这边,弘允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这次太后是将我给上心了。可那么多人命,我既领受了拯救他们的权力,便不能为了自己安危而有所保留,任更多的生命离去,更多的家庭家破人亡。”
“娘娘说得是,往后咱们更加小心太后就是了。”
夜里三更,锦月才等回来了弘允。往常他都不会回来这样晚的,是以锦月不住有些担心。
弘允满色有些阴沉悲伤,待入了承云殿中才露出喜色。
锦月张口还没来得及问话,便突然被弘允揉进怀中狠狠地抱住。“锦儿,今夜皇上下诏立我为继位储君了!圣旨在半个月后的下月初八早朝宣布,届时人心稳固,东宫翻身有望!”
册立新君的圣旨,那何止是翻身有望,分明是胜利在望。
锦月也欣喜含泪:“不枉你受了那样的重伤,总算熬到了今日啊。”弘允紧紧咬着牙,身体有些激动得发颤。“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我一定熬不下去那样的屈辱和打击。谢谢你,锦儿,这次疫症多亏了你在后宫运筹帷幄,表现极好,才让东宫的名誉蒸蒸日上,我
在前朝,也不好插手后宫之事……”
锦月摇摇头。“东宫能有好转这一切都是你的能力,与我无关。后宫的事都是闲杂事罢了,我也只能略尽一些绵薄之力,只希望让你少些烦忧。”
接下来的半月,东宫愈加欣欣向荣,所有的事情都向着有利东宫的方向发展着,皇帝谁也不见,只见弘允,父子感情恢复如初。
宫中的奴才都已将太子和太子妃当做未来的皇帝和皇后恭敬对待。新皇、新后,已经不远。
十二月初八,前朝宣布圣旨这天早上。
天上已飘洒着细雪沫。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在天上酝酿着,只待蓄积到兜不住了,就飞洒而下。
凌霄殿外的红梅开得红火似血染,雪白衬着鲜红,分外妖娆美丽。
锦月披了白狐大氅,由青桐青娥和秋棠陪同着,摘红梅。
一枝一枝,火红上沾着雪白,落在柔白的手指间很是相宜。
锦月看着手中红梅道:“又是一年冬了,日子可过得真快。”
秋棠瞧着锦月,只觉自家主子日渐散发出成熟优雅的魅力,越发从容聪慧,那是岁月风霜磨砺出的美和端庄,不是傅柔月那样十五六岁的嫩头小姑娘花枝招展能装出的美好。
这种美,好似连灵魂,都散发着馨香。
“太子殿下这会儿应该正在前朝受封,片刻就要回来了。”秋棠道。
锦月含笑,将红梅枝递给青桐。“弘允哥哥喜欢梅花,多摘些插在玉瓶里,好让他回来就能看见。”
“诺。”
梅林花枝摇曳,几个女子灵巧地穿梭其间,很快竹篾花篮就装了满。锦月进殿时回望外头梅花林,雪花大片大片的飞起来,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如火如荼的红梅,仿似象征着新的希望,在这个冬季开起,谁也不能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