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子被处斩,小黎才从西市一路问路来了东市。
“哪儿来的小乞丐,快滚开……”
“滚开滚开别挡路……”
那布衣胖子慌着逃窜,将小黎当乞丐推在地上,小黎哎呀一声痛呼,手肘被摔破了,爬起来拍了拍灰,又锲而不舍地问了几个人。
那些人都被吓破了胆,哪儿有功夫管个小孩儿。
“你个小娃娃不怕死吗?太子正在前头杀人,你去他将你也一并杀了!”一赌徒恐吓道。
小黎不服凝眉:“胡说!我爹爹是好人是神仙,他不会杀人的!你胡说!”
“嘿嘿,我道是个小乞丐,没想到是个小疯子!你要是太子的儿子我就是太子的爹了!”
“你……”那无赖说罢就跑,小黎气不过又着急他跑远,捡了一坨稀泥扔过去,却不想砸错了人。
正是那三五个上官氏派来追捕小家伙的凶巴汉子!
“小东西在这儿!”
“快,捉住他!”
“找你小半月了,小东西真能躲!”被稀泥砸了脸的凶汉子一抹脸上污臭,龇牙咧嘴与同伴一路狂追。
小黎胜在身子小,在逃窜的人群中灵活地闪躲。
几汉子既要顾忌躲避冲撞的大人,又要顾着抓孩子,手忙脚乱。
小黎见有个穿着上乘的员外,慈眉善目的,拉住他手“叔叔叔叔,有几个人人贩子要抓我去卖,救救我、救救我吧……”
员外见是个可怜的小乞儿,当即应允将孩子护在身后。
几汉子冲过来抓孩子员外去不给。
“嘿哪儿来的管闲事的,让开让开!咱们拳头可不长眼。”
“我是孩子的爹爹,你们这些人贩子小心我报官将你们都抓了。”
“你是他爹爹,呵,哈哈哈哈……他说他是孩子的爹,哈哈哈……你能是他爹才奇了怪了!给我抓!”
几人缠在一团,小黎赶紧从人流缝里逃走。
等小黎终于到了法场,除了满地尸体、鲜血和断刀断剑。小家伙大吓,却不是因为尸体被吓着,而是担心弘凌死了。
小家伙费力地在尸体中寻找,直到找了一圈没有看见自己爹爹他才松了口气,可不多会儿又哇地哭出来。他又没找到爹娘。
“爹爹你在哪儿啊……爹爹,爹爹!难道你也不要小黎了吗,娘亲,娘亲……呜呜呜……”
“你们在哪儿啊,小黎好想你们啊……”
小家伙打着鼻涕泡儿伤心的哭喊着。
隔着一条街的这边,劫刑场的杀手护卫着马背上的弘凌。
“吁。”弘凌突然心中一动,勒住马缰。
“主子怎么了?”
弘凌仔细倾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主子快走吧,锦月夫人正在皇宫受封赏,是绝对不可能来刑场的!快走吧主子……”
“是啊主子,恐怕很快官府援兵就要到了。”
弘凌回眸深深看了眼皇宫那方的苍天,狠手抽了马屁股一鞭子,策马飞驰出城。
皇宫大门飞奔出一对羽林卫,支援长安城中抓捕太子余孽的官兵,长安城中官兵四布,抓东宫余孽的差兵四处抓人,也不分是与不是,只要疑似,全部抓走,被确定的,当场斩杀。
青天白日,却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满城人心惶惶!城门“通化门”外不远处的包子摊子,先是被飞奔出城的弘凌一行惊住了,而后不久,官兵拿着刀剑声势浩大地追杀出来,包子铺赶紧收摊,却不想那坐在桌上的老农户就是不走还慢条斯理的说。“嘿嘿,我
没哄你吧?我早说了太子的士兵都驻扎城外了,长安城迟早要现血光之灾!”
“你这臭老头乌鸦嘴,赶紧逃命去吧你!”
小二气愤将他赶走,老农户哎哎的不愿却也没法儿待下去,只能不急不缓地牵着他的老黄牛。
他又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送进城的小娃娃,自言自语道:“不知那小娃娃的爹娘可听劝,及早搬出城了……”他吧嗒吐了口痰,“要变天儿咯!”
宫中的侍医果然厉害,锦月上午服了安睡汤药,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夜幕才醒来。
不过她睡得并不沉,反而似困在梦魇里,处处都是弘凌被砍头、鲜血四溅的影子。
“姐姐,你可算醒了。”香璇在床边,早急红了眼睛,生怕万一锦月是殉情了,可如何是好。
幸好是醒了。
锦月睁眼便见帐顶,愣了一愣才醒神,急急坐起来看香璇,却迟疑了好久,才说出话:“太子,可死了?”
劫法场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到昭珮殿,香璇并不知道。
“没有消息传来,现在已经天黑了,应该是……”
香璇没继续说下去,其实弘凌为人并不坏,甚至对奴才下人朋友都非常厚道,是以她心中也有些悲伤。
“死了……”锦月低声喃喃,有些恍惚,“死了也好。”
香璇端来一碗汤膳,让锦月喝一口垫一垫肚子。
锦月接过碗沉默了,手有些发颤,哑声问:“他的身子,可有人好好收走妥善处理……”
“没有人来报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五皇子殿下刚回承云殿了,他应该知道情况。姐姐要不要我去问问?”
“不必了!”锦月急忙叫住她。多醒一会儿,脑子也越加清醒,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也清晰起来,也为自己刚才心中多余的关切而有些烦躁。
门外想起秋棠的声音。“娘娘可醒了?奴婢有重大事情禀告。”
门开,秋棠进屋来:“娘娘,太子拔簪斩了监斩官人头,现在已于部属出城,不知去向!”
锦月一个手抖,粥碗落地摔得粉碎。“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子逃了,听当时的人说,太子拔长簪斩了刽子手的头,领着属下血洗了刑场,逃出了城!”
锦月从椅子上弹起来,惊得找不着北,然而细思仿佛又十分合情合理。弘凌,怎会那么容易死呢。
若是如此容易被杀,那便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修罗了。
“他,还活着……”锦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握住扶手,重重出了口气。
“当时,情况如何?”锦月问。
“太子在行刑前一直看着台下,不知在找什么,而后刽子手刀落下之时他拔长簪斩下了刽子手人头,说了一句‘天既不仁,我亦不必再仁”。”
锦月吸了口气,脑海里完全能想象出弘凌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何等冷漠绝情。
只怕待他再回来之日,必是一番血雨飘摇。
太子人头的事次日一早便在皇宫传开,那些才因太子被废、处斩儿欢呼雀跃的人,心又悬起来!
比如童贵妃母子之流。
三日后的一道消息,又将皇宫中的沉凝气氛推向最紧绷处!
长安不远是凉州和并州,差兵送报,大漠的半数军队不知何时竟已挪至凉州、并州,太子仿佛正往并州而去!皇帝刚打起精神过了一把杀伐决断的旧瘾,听闻这个消息,当即从龙椅上吓得跌坐下来,红着眼怒斥。“孽子,孽子啊!朕该将他,就地处决……”